章國利以前聽說過農奴，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會遭遇類似的悲慘境遇。本想出國務工賺錢，結果錢沒賺到，還搭進去1萬元，最后帶著一身病痛回國。

章國利慶幸自己能回來，和他有著同樣遭遇的幾十個市民還困在俄羅斯，想回回不來。

山海關南苑小區(qū)都是老房子，章國利租住在這里。6月30日上午，他和工友張國和向記者講述了這場噩夢。

賺錢夢

經(jīng)人介紹去俄羅斯種菜

一切都和一個叫李紀東的人有關。2014年冬天，經(jīng)朋友介紹，章國利認識了昌黎人李紀東。李紀東待人熱情，與章國利稱兄道弟，經(jīng)常請他吃飯，并多次說可以介紹他們出國賺錢。

“去年冬天，李紀東說讓我們去俄羅斯種菜，到那當班長，不用干活，一天工作10個小時，一個月給6000元，加班1個小時多給25元。”章國利覺得眼下自己的老本行瓦工活不多，錢不好掙，于是他動心了。

今年1月，章國利等人與自稱為俄羅斯農場主的幾個人在昌黎縣簽訂了務工合同，與章國利簽合同的是朱玉清。章國利說，朱玉清上面還有一個大老板叫車德霞。

今年2月，張國和、章國利和來自我市撫寧區(qū)、昌黎、盧龍縣的幾十人到達黑龍江省黑河市，住在10元錢一晚的小旅店里。接下來，大家分批坐了6天6夜的火車，陸續(xù)到達俄羅斯葉卡捷琳堡市。

夢碎了

一天干十七八個小時，還挨打

噩夢開始了。

剛到葉卡捷琳堡市，章國利等人的護照就被收走，他們隨后被送到一個大農場，周圍三面環(huán)山，遠處是原始森林，積雪有半人高。

“最開始是鏟雪，一天一個人得鏟80立方。”在零下40多度的極寒天氣里，章國利等人干得滿身是汗，只能光著膀子。“身上淌著汗，頭頂一層雪。”用曬化的雪水沖一沖，就是他在那兒洗澡了，三個月里一次熱水澡也沒洗過，一是沒熱水，二是沒時間，因為活多得怎么干都干不完。

種上菜后，勞動強度仍然很大，一天干十七八個小時，從凌晨4點開始干活，上午9點吃早飯，下午3點吃午飯，晚飯是晚上9點吃，吃完飯一人發(fā)一個頭燈，還得去棚里育苗干活。“干到第二天凌晨回來，衣服都不脫，男男女女住一起，就那樣睡一會兒。”張國和說，蹲著干活干不動了，累得只能跪著干活，大家都腰疼、腿疼，不少人出現(xiàn)了腿腳浮腫、眼睛浮腫的癥狀，有的腳腫得連鞋都穿不上，還有滿手老繭和變形的指甲。

干這么重的活兒，吃的卻很差，每天就是饅頭、土豆、酸菜湯，經(jīng)常是4個人一盤土豆，雖然章國利一頓吃五六個大饅頭，但還是餓，沒油水啊。因為大米貴一些，去了三個多月章國利總共吃了3回米飯。每頓飯的吃飯時間也就五六分鐘，吃完就干活，吃慢了要被罰。章國利說里面有看著干活的人，菜地里也有攝像頭，微信的聊天內容很可能被網(wǎng)絡監(jiān)視，工友們向家里說了不該說的話，就會被罰，他只能偷著給家里打電話。

“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張國和回憶道，老板動不動就扣錢。黃瓜秧綁緊了，扣500元，坐著打個盹，扣1000元。不管干得多好，總能找出扣錢的理由，“有一個工友，光一個上午就被扣了3750元，下午又被扣了3000元。”

工人們有一點意見還可能招來一頓打，張國和說他親眼看到兩個工友挨打，也沒什么理由，打手們拳打腳踢，有時還用板子抽。

要回國

工錢沒有，還得往里搭錢

這樣的日子誰能過下去？想回國，老板說了，讓家里打錢過來，一個人5萬元才能回去。“出國打工的都不富裕，要有這些錢誰還出去?。?rdquo;章國利說。

今年6月中旬，章國利五六天吃不下飯，吃了就吐，快虛脫了，被查出膽結石、腎結石，也干不了活。老板讓章國利家人打1萬元過來，家里實在湊不齊。章國利的妻子溫女士東拼西湊，湊了8000元打了過去，老板說不行，章國利說自己都干仨月了，不給加班費，工資還得1.5萬元，刨去看病錢和飛機票共7000多元，老板還應該給他7000多元呢。老板一聽，說給少一分都別想回去，還便宜你了，別人要想回就得好幾萬元。

這時，工友劉淑云幫章國利求情無果后，她讓老板從她工資里扣2000元，好湊齊1萬元，這樣老板才勉強肯放章國利回國。

劉淑云當著老板的面問章國利：“你身無分文，回國后的路費咋辦？”老板在一旁無動于衷，于是，劉淑云從兜里掏出從家里帶的、僅剩的180元，給了章國利150元，這樣章國利下飛機后到家的大巴車票錢就有了。

“從哈爾濱一下飛機，我就想，我終于活著回來了。”坐車到山海關后，章國利身上沒有一分錢，他背著20多斤的行李，走了1個多小時才回到家里，看到媳婦那一刻，他落淚了。

張國和比章國利晚回來幾天，家里給打去了5萬元，就這些錢還是講下來的價。因為老板知道張國和的兒子報了警，張國和都快磨破了嘴皮子，再加上他的腳腫得快爛了，最后交了錢才得以脫身。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工友也是家里打過去3.5萬元才回來的，因為沒錢，她丈夫還留在俄羅斯，她期盼著10月份快點到來，因為合同期限到了，按道理老板就應該讓她老公回國。

回國后章國利幾次接到工友電話，工友向他哭訴在那邊受的罪，希望回來的人能想想辦法，趕快救他們。章國利的媳婦溫女士沒說幾句話就哭了，她說：“劉淑云大姐特別讓我感動，都是中國人，我們必須想辦法將工友們救出來。”

求幫助

誰能救這些工友回來？

6月30日下午，記者撥通了李紀東的電話，他說，雖然他還沒去過葉卡捷琳堡的農場，但他認為章國利等人說的并不屬實。還有四五十人在農場干活，80%的人干得都不錯，工資到合同期滿也會發(fā)。合同是農場老板來昌黎縣跟工人簽的，雙方都簽了字，按了手印，他是通過朋友跟大老板車德霞聯(lián)系的，自己只是中間人。

李紀東將車德霞的手機號給了記者，記者隨后撥通那個號碼，一位女士自稱是車德霞，說農場不是她的，是俄羅斯人的，她只負責介紹，不了解情況，她讓章國利和誰簽的合同就找誰去，隨后就掛斷了電話。

7月1日下午，記者撥通了我市商務局對外投資和經(jīng)濟合作處的電話。一位工作人員說，他們每年都會處理兩三起出國務工人員利益受損的事件，一般都是有人向駐外大使館舉報，然后大使館再逐級通知他們，大部分務工人員都可接回國。而像市民直接向他們舉報的情況卻很少見，他建議舉報人備齊資料來市商務局舉報，由他們受理、調查，并給出處理結果。

在章國利家里，記者看到他的手指和正常人不一樣，正常人一根手指粗細差不多，而章國利的手指，指尖卻是最粗的部位，另外，他的指甲嚴重變形，邊緣往上翹。記者用指甲用力觸碰章國利的手指肚，手感堅硬，他說沒什么感覺，“以前做瓦工的時候，再辛苦手也不會這樣。”

章國利回來已經(jīng)十幾天了，俄羅斯唯一讓他留戀的就是那只去他打水地方多次飲水的小狐貍，章國利說，他從來沒看過那么漂亮的狐貍，他多希望講述的一切都不是現(xiàn)實，而只是做了場噩夢……